所有的怨恨都變成了心疼，可陸維明依然保持著理智：“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你不甘嗎？不甘被心上人拋棄，不甘只被當作一味材料嗎？”異域之神再次發問。

陸維明雙腿盤坐在床上，垂眸道：“何必明知故問？”

“你覺得他是騙你的麽？所有的恩愛，都是為了得到你心甘情願獻出的心臟？”

陸維明沒有說話。

“如果他厭惡你，為什麽你走的時候他沒有歡呼雀躍反而哭得那樣傷心？如果所有一切都是為了騙取你的心，為什麽現在你在這，他卻走了？”

神音如浩渺雲煙，身處其中，卻不知身在何處。初夏的天氣，陸維明手腳冰涼，連聲音都抖：“你到底什麽意思？”

“我們的王子殿下心裏愛你呢，可他必須覆仇，要向一國覆仇需要能與一國匹敵的強大力量，他不敢承認愛你，是因為承認了愛你，他就再也無法覆仇，你是在逼他選擇，是要他的父王母後他的一國臣民，還是放棄血海深仇，只要你一個人。”

飄渺神音仿佛真心實意的嘆息，又仿佛幸災樂禍，看不到神的化身，見不到神的表情，陸維明只能努力克制自己現在立刻去把雷萊德找回來的沖動，沈聲問：“你要什麽？”

神不會在毀滅世界的路上無緣無故為一只螻蟻駐足，神的停留一定有停留的目的。他不想再聽神的蠱惑，他只要一個結果。

“我要你變強，強到可以保護你心愛的人，強到即使他說愛你也仍有覆仇的力量，你要站在這個星球的頂點，吸取這個星球的能量，到時候我會回來，奪取你的力量，或者被你奪取。”

陸維明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有些心動：“可我根本不懂得怎麽吸取力量，我又不是喪屍，不會進化。”

“你會是的。”

陸維明一怔：“那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如果我變成喪屍，根本不會記得這些。”

微風吹過窗臺，石縫裏，兩只黃色的小花在陽光下伸展開來，吐露嬌嫩的花蕊，房間裏空空蕩蕩，仿佛從未有人存在。

陸維明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但清楚的知道自己被咬了一口，只有一口，他渾身抽搐，血液在血管裏胡亂奔流，幾乎要沖出血管，大腦在急速的死亡中，回顧短暫的一生。

“哥哥，爸爸媽媽呢？”弟弟背著書包，站在學校門前，仰著小臉問。

學校門前拉著“歡迎各位家長參加家長會”的橫幅，小陸維明拉著弟弟的小手道：“良良，爸爸媽媽有事，他們讓我來給你開家長會。”

可轉眼間，小小的良良就變大了，他就躺在了棺材裏，再也不會問自己爸爸媽媽在哪。

“你這個不孝子！你滾！在美國，永遠都不要回來！”父親的怒吼轉眼間，也進了棺材。

“陸維明，你年紀大了呢，你得好好吃飯。”小矮子嚴肅地教育。

可是這個人，是鮮活的，是沒有躺在棺材裏的，是在他手心裏的。

那張明媚的笑臉，動情時撒嬌的情話在腦海裏盤旋，卻又漸漸遠去。他慌亂的想要抓住那張臉，想要握住他的手，可那手，也漸漸散在了風裏。

嘴裏被塞了一堆東西，他無知無覺，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滿口腥臭嘗不出味道，只有腦海中那個人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清晰。

“只有愛才能給人一往無前不懼深淵的勇氣，你的小王子選擇了和整個世界的新物種為敵，你要活著才能保護他，從所有的危險裏保護他，即使，活在地獄。”

神音浩浩，可眼前，整個世界空蕩寂然。

雷萊德在南京市區住了下來，小骷髏們每天出門清理喪屍，雖然在基地的人看來不過就是喪屍內鬥。喪失了行動能力的喪屍被其他喪屍吃掉，等到吃了足夠多的喪屍具有了智力之後，雷萊德再幹脆利落地放火球燒掉，燒成一團灰，非常省心。等到這個城市的喪屍清理得差不多，雷萊德準備往西繞著地球走一圈，走到哪清到哪。什麽異域之神，就是個縮頭烏龜，有本事就放馬過來，決一死戰。

小骷髏沒日沒夜的工作是很可觀的，喪屍自我吞食的能力也是很可觀的，火球的威力更是很可觀的，雷萊德收拾好食物，準備明日西行了。

“客人，有……有點……小問題……”一切準備就緒，超可愛卻好像出了問題，吞吞吐吐。

“系統也會結巴嗎？”雷萊德驚了，“你不會是出故障了吧？我可不會修啊。”

超可愛旁敲側擊：“客人，您還記得自己說過的，關於高智商的喪屍的處理方法嗎？”

雷萊德點頭：“記得啊，燒了，渣都不剩。”

“那客人，你還記得咱們那個道德上的討論嗎？”

“記得啊，別管什麽倫理道德了，反正喪屍就該死。”

“客人，我希望你記住自己的話。有一個高智商的喪屍過來了。”

雷萊德好奇的從窗戶望出去，街上因為小骷髏的掃蕩，已經沒有什麽喪屍在徘徊了，街面被燒得幹幹凈凈，只留下一地焦黑，一輛白色的汽車因此特別顯眼。其實街面上很多廢棄的汽車，這輛車造型並不多麽出彩，它顯眼就顯眼在它在動。

“這年頭，喪屍都學會開車了？”雷萊德瞠目結舌。

汽車順暢的停在了雷萊德住的地方的樓下，一個人打開主駕車門，走了下來，對樓上的雷萊德招了招手。

陽光下，陸維明白襯衫休閑褲，隨意的像是在春游，雷萊德卻霎那間失去了太陽的照耀，整個人腿一軟，跪坐在地上，落入了黑暗。

“超可愛……”

“客人，對不起，對不起……”超可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道歉，可是雷萊德答應拯救世界的初衷，一開始就是為了陸維明，超可愛只是覺得程序上有點小bug，突然不能運轉自如，只能說出“對不起”三個字。

“你說，他還記得我嗎？”雷萊德一時間思緒萬千卻毫無頭緒，想站起來卻實在沒有力氣，他呆呆地抓著窗簾，似乎在從窗簾身上汲取勇氣。

“我不知道，對不起。”超可愛誠實回答。

敲門聲傳來，雷萊德驚恐的看著防盜門，門外的人仿佛不知疲倦，得不到回應就一直敲門。

雷萊德抓著窗簾，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玄關。

隔著一道防盜門，陸維明低頭看著雷萊德，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媳婦，我來找你了。”

雷萊德緊緊握著木門的把手，和陸維明隔著厚厚的鐵欄對視。

陸維明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你發現了對不對？還以為能瞞你一下，對不起，我變成了這副樣子，對不起。”

雷萊德眼角滾落大顆的淚珠，他明明把心埋在了別的世界，可大腦還在兢兢業業的工作，分泌著讓人悲傷的情緒。他突然不知道怎麽面對陸維明，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失去，已經沒什麽可以失去，可生活偏偏告訴他，他可以失去得這麽徹底。

不管是圖德蘭大陸還是在地球，穿梭了兩個世界，再也沒有沒有一個人的愛，是屬於雷萊德的了。

“你來找我了。”雷萊德擦掉眼淚，露出微笑，鎮定地打開防盜門栓，“你要帶我走嗎？哪裏我都跟你去。”

陸維明英俊的臉上還掛著溫柔的笑容，雷萊德張開雙臂，閉上眼睛。想象中被撕咬的疼痛沒有發生，可是熟悉的懷抱也已經沒有熟悉的溫度。

“對不起，很想吻你，可我身上有病毒。”陸維明低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柔的像是一場夢，“以後，不能接吻，不能親熱，見了人就要躲，我還失去了你要的心臟，你還要我嗎？”

雷萊德把眼淚擦在陸維明的白襯衫上，腦袋埋在陸維明胸口，陸維明感覺不到胸口的衣服是不是已經濕透了，可陸維明知道，他的小王子在哭。

自己可能是最沒用的總裁了，他的小王子，最近好像一直在哭，每一次，都是因為他的沒用。

好半天，雷萊德從陸維明懷裏露出臉來，小聲道：“雖然你一無是處，不過我還缺個奴隸呢。”

“是，主人。”陸維明退後一步，稍微分開，低頭捧著雷萊德的小臉笑了，他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屍斑和傷口，如果不是超可愛說，誰能想到面前明明一切如常的人居然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一個人人喊打的邪惡生物，“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的主人的。可是主人除了我，不要再有其他的奴隸了。”

雷萊德紅著眼睛道：“像你這麽笨會被喪屍咬的奴隸，我才不想再收第二個呢。”

陸維明笑了，英俊的臉依舊讓人心動。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變成這樣呢？如果早知道離開他會讓他變成這樣，雷萊德寧願自己仍然死皮賴臉地纏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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